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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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 2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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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没有既定的意义,这就为每个个体提供了自主创造意义的可能。如果我们的人生有意义,这个意义也是我们努力倾注进去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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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半年来数次听到这句话。
特里·伊格尔顿的这本《牛津通识读本:人生的意义》并没有给每一个人指明答案。他认为意义或许并没有既定的答案,尤其是对于每一个单独的人而言。
首先意义并不是某个先在与我们的生活的金科玉律,而是人们自己选择和创造的产物。对于沉湎于理论研究的”政治哲学家“(或许,施特劳斯?),和对于向老师问出”怎样才能更好地打工“(某支教老师受到的灵魂拷问)的农民工子弟,意义显然截然不同。
对人生的意义的追问,或许并不是在追问它“本质”的意义,而是我们需要一种名为 significance 的慰藉,它指向了我们的价值和方向。就人生“本质”的意义而言,“本质”和“意义”这两个词都是值得怀疑的,或许他们所指向的东西并不存在,又或许它们——例如余华和作者的共识“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是如此的平凡和普通,以至于人们不愿意去相信和采纳。
或许人生没有意义,或许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又或许人生的意义是“实践的反思、反思的实践”,但当代青年对意义的频繁追问当然并非偶然——“如果生命在实际生活中被如此贬低,那么,人们自然想要在理论上质问其意义。”

书摘

序言

  • “人生没有既定的意义,这就为每个个体提供了自主创造意义的可能。如果我们的人生有意义,这个意义也是我们努力倾注进去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 康德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来解释(第44—45页)。
  • “人生若不包含人们没准备好为之赴死的东西,这种人生就不可能富有成就”
  • 如果人生有意义,那个意义肯定不是这种沉思性的。人生的意义与其说是一个命题,不如说是一种实践。它不是深奥的真理,而是某种生活形式。
  • 所以作者的两个着眼点实际上应该是同一个不可分割的着眼点,即由沉思准备好的实践或者对实践的沉思。
  • “在这样一个危险无处不在的世界中,我们追求共同意义的失败过程既鼓舞斗志,又令人忧虑。”

第一章 提问与回答

  • 哲学家有一个惹人讨厌的习惯:喜欢分析问题,而不是解答问题。
  • 意义是一个语言层面的东西,无关实体。它是我们讨论事情的某种方式,而非像纹理、重量、颜色那样,是事物本身的属性。
  • 为什么一切事物会存在,而不是不存在?
  • 玄妙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样貌如何,而是这个世界以这样的样貌存在着这一事实”
  • 一段话可能在语法形式上是一个问题,实际上却不是。
  • ,不仅向我们展示了“我”与“他”这样的人称代词的用法,而且颠覆了将个人感受当做私有财产的传统思维。实
  • 语法如何蒙蔽着我们的思维;他的论断具有激进的,甚至是政治上激进的后果。
  • 哲学家的任务不是解决这些疑问,而是消解它们——去揭示它们所产生的根源,
  • 既然语法允许我们建构一系列名词,而名词代表独特的实体,那么,似乎也可以建构一个位于一切名词之上的名词,一个被称做“上帝”的元实体,若没有它,我们身边所有的小实体都将崩溃。
  • 尼采认为名词有具体化效应,有人可能会认为在“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中,“人生”一词也是如此。
  • 现实就是任何能为问题给出答案的东西
  • 问题暗示了哪种类型的回应至少可以充当答案。问题指给我们一些有限的方向,提示我们到哪里去寻找答案。
  • 人生的意义这个问题可能确实有答案,但我们永远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 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正是人生意义的一部分
  • 人生的真正意义对人类来说太恐怖了,我们需要各种安慰性的幻象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 我们所说的“人生”不过是一种必要的虚构。如果不掺入大量的幻想的润滑剂,现实就会慢慢地停顿下来。
  • 有些道德问题也没有答案。
  • 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以苍凉的笔调评论:“诸种可能的人生态度无法调和,因而它们之间的冲突没有终极的解决方案。
  • 以赛亚·伯林曾以同样的笔调写道:“在我们所遭遇的日常经验的世界中,我们面临着一些同样绝对的选择,实施某种选择必然会牺牲掉其他选择。
  • 有某些情形下,人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情况足够极端,每一种道德原则都将在接缝处解体。
  • 恐怖主义的唯一终极的解决方案很显然是实现正义的政治
  • 没有人是快乐的,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人才算解脱痛苦。”
  •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人类与其他存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具有反省自身存在的能力
  • 人类也许是唯一一种永远生活在死亡阴影下的动物。
  • 语言不仅使得我们把握自身,也帮助我们从整体上思考自身的境况。
  • 我们依靠符号生活,而符号具有抽象把握的能力,我们可以把自己从切身处境中抽离出来,从肉体感官的禁锢中解放出来,进而反省自身的处境本身。
  • 抽象能力帮助我们形成人类共同体的意识,它也帮助我们制造化学武器摧毁人类共同体。
  • 反思自身存在本身就是我们存在的一种方式。
  • “本体论的焦虑”:感到自己是一个没有方向、多余的存在(有时伴随着极为强烈的惆怅)——如萨特所说,是一股“无用的激情”。
  • 现代主义思想的标志性特征是一种信念,认为人的存在是偶然的——没有根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必然性,人类本来很有可能从未出现在这颗行星上。
  • 追问人生的意义是人类永恒的可能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要素之一。
  • 关涉信念之处,后现代主义宁愿轻装上路:后现代主义诚然有各种各样的信念(beliefs),但没有信仰(faith)。
  • 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等后现代主义思想家甚至认为,“意义”这个词本身就很可疑。
  • “意义”预设了一个事物能代表或代替另一个事物
  • “阐释”这个观念本身因此饱受质疑。事物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而非代表其他东西的神秘符号
  • 。意义和阐释暗示了信息和机制的隐藏性,即表象与深度的叠加;但是对于后现代主义来说,“表象/深度”这整套思维带有陈旧的形而上学意味。
  • “自我”的观念同样如此,它已经不再关乎神秘的褶层和内在的深度,而是直观可见;自我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网络,而不是神秘难解的精神。
  • 意义不再是埋藏在事物表面之下的精神本质。但意义仍然要被挖掘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不会自发地揭示它。这种挖掘行为有个名字叫做“科学”,在某种观点看来,科学就是在揭示事物运行所遵循的隐含的规律和机制。深度尚未消失,但现在在深度中发挥作用的是自然,而不是神性。
  • ,只要我们还有深度、本质和根基,我们就仍然活在对上帝的敬畏之中。我们还没有真正把上帝杀死并埋葬。
  • “深刻的”意义总会诱惑我们去追寻那诸意义背后的元意义这种妄想,所以我们必须与之切割,才能获得自由。
  • 情况也可能是,虽然后现代主义厌恶一切绝对根基,它还是偷偷地加入了一个绝对的信条。当然,这个绝对信条不会是大写的上帝、理性或历史,但它的作用同样是根本性的。像其他的绝对信条一样,再往它下面深挖是不可能的。对后现代主义来说,这个绝对信条叫做“文化”。
  • 如果生命在实际生活中被如此贬低,那么,人们自然想要在理论上质问其意义。
  • 在这一维度之内,有三个领域在传统上至关重要:宗教、文化和性。这三个领域随着现代时期的展开而越来越远离公共生活的核心。
  • 一旦摆脱政治权力的束缚,它们就能享受某种从未设想过的自由和自主。但是,这种自由代价高昂。这些象征性活动继续扮演重要的公共角色;但是总体上,它们逐渐转入私人领域,在这里真正变成私人事务,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干预。
  • 资本主义现代性看起来把一套几乎纯粹是工具性的经济制度强加给了我们。它是一种生活方式,追求权力、利润和物质生存条件,而不是培育人类共享和团结等各种价值。
  • 政治领域的内容更多的是管理和控制问题,而不是齐心协力塑造一种共同生活。理
  • 他们听到那种陈腐的谬论感到很受用,这种谬论认为精神必然是奇特而神秘的,而不是实践的、物质的。
  • 体育还创造了人群的集体感和直接的肉体参与,这是电视无法做到的
  • 实证主义社会学和行为主义心理学,以及丧失远见的政治学,一道促成了知识分子阶层的背叛。人文学科越是为经济需要所吸纳,就越是容易放弃探究那些根本的问题
  • 现代生活的问题是,意义既太多,又太少
  • 这一问题是如此突出,以至于引发了广泛的回应;解决方案多得令人不知所措,从而削弱了其中任何一种方案的可信度。
  • 能够在那么多观点中选择,这种自由本身可能就是我们所能碰巧找到的最珍贵的意义。所以,在某些人看来毫无希望的碎片化世界,在另一些看来则是鼓舞人心的自由世界。
  • 对自由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来说,最重要的则是令人愉悦的众声喧哗;在他们看来,对话和我们要挖掘的意义同样重要。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追寻人生的意义。
  • 自由绝不容许摧毁自身的根基,尽管激进主义者会声称,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自由每天都在自掘坟墓
  • 人生有个意义,但历史上的绝大多数人对这个意义有所误解。
  • ,本书的许多读者很可能会像怀疑圣诞老人的真实性一样怀疑“人生的意义”这个短语。这个短语看上去是个别致的概念,既真诚朴素,又自命不凡,很适合做“巨蟒”喜剧小组的讽刺主题
  • 生命不过是进化过程中的偶发现象,它与一缕微风的起伏或腹中的一声闷响一样,没什么内在意义。
  • 人生没有既定的意义,这就为每个个体提供了自主创造意义的可能。如果我们的人生有意义,这个意义也是我们努力倾注进去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 我们是书写自我的动物,无须由“人生”这个抽象概念来叙述自己的一生。
  • 人生的意义不是预先规定好的,而是人为建构出来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极为不同的建构方式。

第二章 意义的问题

  • 这个词的这些用法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心里意图做某事,或心里想着某事;实际上,“意义”(meaning)这个词在词源上与“心灵”(mind)有关。另一类关乎“表示……的意思”。第三类将前面两类结合起来,表示“意图”这个动作,或者心里想以这个动作来表示某种意思。
  • 区分作为给定含义的“意义”,和作为意图表示某种意思的动作的“意义”
  • 发觉人生无意义的人,并不是在抱怨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或者抱怨自己是陷入了黑洞或是坠入了海洋。怀有那种无意义感的人不只是意志消沉,而且还有精神病。他们所要表达的是,自己的生活缺乏深意(significance)。所谓缺乏深意,就是说缺乏核心、实质、目的、质量、价值和方向。
  • 人生就像一篇华丽的演讲,看上去很有意义,实则了无趣味。人生又像一位演技拙劣的演员,看上去要表达些什么,但能力不够。能指符号的泛滥(“充满喧哗和骚动”)掩盖了所指的缺失(“却没有一点意义”)。
  • “我真的是用笔在思考,”维特根斯坦说,“因为我的脑袋常常不知道我的手在写什么。”
  • 有些东西——甚至“人生”——或许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设计或方向,但不是任何人所意图的;你也可以认为人的存在毫无意义、混乱无序,但实际上这正是意图的结果。这可能是恶意的“命运”或“意志”的成果。
  • 在叔本华看来,全部现实(不单单是人生)都是他所谓的“意志”的短暂产物。意志是一种贪婪的、无法平息的力量,它有自己的意图性;但如果说它产生了世上的一切,那不过是它保持自我运转的手段罢了。
  • 兴许,人生的意义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根本意识不到它。如果人生的意义之所以神秘,不是因为它被藏了起来,而是因为它离我们的眼球太近,以至于我们无法看清呢?也许,人生的意义不是某个需要追求的目标,或一块需要发掘的真理,而是生活本身表达出来的某种东西,或者寓于某种生活方式之中。毕竟,一段叙事的意义不只在于它的“目的/结局”,还在于叙事过程本身。
  • “如果有人觉得他解决了人生的问题,”他写道,“并且想要告诉自己一切现在都变得简单,那么,只要他想一想自己过去没发现这个‘答案’的时候,便会意识到自己错了;而那时候也照样生活,现在发现的人生答案就过去的生活来看似乎是偶然的。”
  • 对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而言,人的主体要么“意指”,要么“存在”,不可能两者兼具。
  • 我们只能放弃存在以追求意义。
  • 甚至可以说,我们怀有信念这个事实比我们相信的具体内容更加重要。
  • 他相信人生的意义在于获得社会的尊敬和财富上的成功。然而,对这些自欺欺人的人物来说重要的,就像易卜生笔下的悲剧角色一样,是他们投入这种介入活动的强度。到最后,有意义的是他们执著于自己的扭曲形象时表现出的英雄般的毅力,虽然这种毅力将他们带向了错觉和死亡。有信仰地活着——也许是任何过时的信仰——即是要为自己的生命注入意义。这样看来,人生的意义就变成了你的生活方式问题,而非实际内容问题。只有傻瓜才会想象人生值得一过,在叔本华看来这是自明的真理。对他而言,人生最恰当的象征是拥有铲状爪子的鼹鼠:用它硕大的铲状爪子使劲挖洞是它一生唯一的事业;无尽的黑夜笼罩着它……它历经充满困难、毫无乐趣的一生又获得了什么呢?只是食物和繁殖,即在新的个体中继续和重新开始悲惨一生所依赖的途径?
  • 整个人类的进程明显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早就应该叫停。只有那些顽固不化、自我欺骗的人面对尸横遍野的历史时才会不这么想。人类叙事就是这样一种毫无变化的不幸,只有那些被意志的狡黠俘虏的人才会觉得人类的诞生是值得的。
  • 是纯粹的无聊驱使着我们去寻求陪伴。

第三章 意义的没落

  • 深度看似消失并不表明人生肤浅,因为你必须先有深度才能衬托出肤浅。诸种意义之意义不是一个可靠的根基,而是具有压抑性的幻觉。不依靠那些意义的保证而生活,这才是自由的生活。
  • 如果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那么,绝望就是不可能的。一个模糊不定的现实必然要留些许空间给希望。也许,这就是流浪汉不自杀的原因。(不过,是谁称他们为流浪汉的呢?)
  • 意义也是一个无尽的、未完成的过程,从一个符号拖着脚步走到另一个,对于终结既无恐惧亦不指望。
  • ,如果意义只是某种我们钻研出来的东西,它就不能充当现实的牢固基础。事物必须内在地有意义,而不是靠我们钻研出意义。所有这些意义必须能够整合成一个总的意义
  • 过大多数情形下,“内在的”意义只是我们的语言所能深入到事物身上的那部分。有时存在一些情形,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里存在着什么,我们所有的解释可能都偏离了真相,
  • 意义的内在性并不必然表示超验力量的存在。上帝赋予人生的某种意义,或我们自己唤起的某种意义——也许并非全部的可能性。
  • “人在事物中发现的不过是他自己所投入的东西。”
  • 一切意义都是人类的言语行为,而“内在”意义只是某些捕捉到了事物真理的言语行为
  • 价值是既有物和创造物的结合。
  • 新教徒的自我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两者之间不再有给定的联系。
  • 有象征意味的是,发明阐释学或者叫“解释学”的是一位名叫弗里德里希·施莱尔马赫的新教牧师。
  • 私人生活的许多关键特征根本不是私人性质的。单凭我们是物质性的动物这个事实,我们的许多方面,不止是获得理性的方式,就已经被决定了。因为,我们的推理方式与我们的动物性有密切关系。

第四章 人生是你创造的吗?

  • 我们之所以会有“人生”这个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语言本质上具有把抽象概念具体化的作用。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本质是由语法来表达的”
  • 或者,“人生的意义”表示的是“人生的本质意义”——不是囊括进一切,而是归结出要点?例如“人生的意义是受苦”这样一个陈述,并不是说受苦是人生的全部,或是人生的关键、目标,而是说它是人生最重要、最基本的特征。
  • 也许,我们不可能高明地概括出人生的意义,因为我们必须跳出人生之外才能看清它。这就像我们无法跳出自己的皮囊审视自己。
  • 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的论点,他说我们不能判定人生本身有价值或无价值,因为我们所遵循的判断标准本身也属于人生的一部分。
  • 如果人生的意义在于人类的共同目标,这个问题似乎就不难解答了。我们每个人追求的都是幸福。
  • “准备开始追求幸福”这种话当然很诱人:首先,这让幸福听起来像是一项私人事业,其次它让幸福听起来像是去城里逍遥一个晚上似的。实际上,这会让幸福听起来更像是快乐:从流沙里救人可不算数,因为没什么乐趣。事实上,巴吉尼就像是大多数道德哲学家一样,在他书中的另一处说快乐是一种无法持久的情绪,理想的幸福则是一种存在的持久状态。你可能体验到强烈的快乐,却没有一丝幸福;正如你似乎可以出于某种可疑的理由(例如恐吓老太太)感到快乐,你也可以享受某些道德败坏的快乐,例如通过虐待敌囚取乐
  • 亚里士多德认为幸福不是可能实施某些行动的内在倾向,而是创造心理倾向的行为方式。
  •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幸福观,这更为显而易见。你不可能变得勇敢、高尚和宽厚,除非你作为一个自由的主体生活在培育这些美德的政治环境中。这就是亚里士多德认为伦理学和政治学具有密切关联的原因。好的生活要求有一种特定的政治状态——在他看来,就是要有奴隶和顺从的女人,他们做牛做马,你忙着去追寻高尚的人生。幸福或福祉事关制度:它需要一种社会政治条件,能让你自由地发挥自己的创造性能力。如果你按照自由主义的倾向,把幸福当做一种内在的或个人的事务,这一点就不那么明显了。幸福作为一种心理状态也许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但它对政治环境没有特定要求。
  • 当然,除了幸福,人生的意义还有其他选项:权力、爱、荣誉、真理、快乐、自由、理性、自主、国家、民族、上帝、自我牺牲、沉思、皈依自然、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自我克制、死亡、欲望、世俗成就、周围人的尊敬、获得尽量多的强烈体验、好好地笑一场,等等。理论上也许并非总是如此,但实际上对大多数人来说,人生是因为身边最亲密的人,例如伴侣和孩子,才变得有意义的。
  • 在尼采的思想中,“权力意志”表示所有事物都倾向于实现、扩张和增殖自我;我们有理由把这种倾向本身当做目的,就像亚里士多德把人的发展本身当做目的一样。
  • 对资本主义最有力的控诉之一是,它驱使我们把大部分创造性能量投入到纯粹功利性的事物中。人生的手段成了目的。人生成了为生活奠定物质基础的活动。
  • 人生若不包含人们没有准备好为之赴死的东西,这种人生就不可能富有成就。或者可以表示,怀着人必有一死的意识生活,就是在怀着现实主义、反讽、诚实以及对自我有限性和脆弱性怀着磨炼意识而生活。
  • 死亡作为一种自我不断消逝的过程,乃是好的人生的源泉。
  • 从字面意义上讲,我们也是每一分钟都在死亡。人生伴随着持续的否定,我们取消一种境况,然后进入另一种境况。这个永恒的自我超越过程叫做历史,只有拥有语言能力的动物才能做到这一点。然而,从精神分析方面来讲,它的名称叫做欲望,这就是欲望能够充当人生意义选项的原因之一。但凡有东西缺失,欲望就会涌上来。欲望与匮乏有关,它把当下掏空,以便把我们送到某个同样掏空的未来。在某种意义上,死亡与欲望互为敌手,因为如果我们停止欲望,历史就会停滞下来。在另一种意义上,作为弗洛伊德眼中的生命源动力的欲望,通过其内在的匮乏反映了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死亡。在这个意义上,同样,人生即是对死亡的预期。我们只有心怀死亡才能活下去。
  • 把反思存在的真理当做人类最高尚的目标,这种想法颇具诱惑力
  • 这就好比被问及人生的意义时,裁缝回答“一条真正好看的裤子”,农民则回答“一次好收成”。
  • 虽然他的兴趣全部投入在人生的实践形式上
  • 一小部分精英智者,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对这些问题的沉思,他们也许足够幸运,能碰巧摸索出问题的某种真相。
  • 亚里士多德的看法则不尽然,他觉得这种沉思,或者说“theōria”,本身便是一种实践;但它又是一种危险,这种情形通常会招致的危险。
  • 本书前面所引用的维特根斯坦的话——“令人费解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样貌如何,而是这个世界存在着这一事实”——也许指的是,我们可以讨论世界上这种或那种事态,但无法讨论作为一个整体的世界的价值或意义。
  • 人生的意义不是对某个问题的解答,而是关乎以某种方式生活。它不是形而上的,而是伦理性的。它并不脱离生活,相反,它使生命值得度过——也就是说,它使人生具有一种品质、深度、丰富性和强度。
  • 人生的意义便是人生本身。
  • 我们在本性上是文化动物,而文化动物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
  • 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毫无目的的生活,就像爵士乐演奏那样毫无目的。它不是要服务于某个功利目的或形而上的严肃宗旨,它本身就是一种愉悦。它不需要处于自身存在之外的合法性理由。在这个意义上,人生的意义有趣地接近于无意义。
  • 现代性是这样一个时代,身处其中的我们渐渐意识到即使在最关键、最根本的问题上我们也无法取得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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